我是娼妓之女，身份低微，但一朝荣宠成了三皇子的人。不过，他纳我。只因我的容貌，与他所爱之人有几分相似。后来他终将所爱之人纳入王府。我毫无波澜，他却暴怒起来。掐住我的脸颊质问道：「你还忘不了他？」是的，我只是把三皇子当成复仇的跳板罢了。1汴梁城上下的女子都嫉妒我，因为我不过是一介娼妓之女，却嫁给了三皇子傅萧为妾。虽为妾，但是傅萧从未娶妻。他偌大的皇...
我是娼妓之女，身份低微，但一朝荣宠成了三皇子的人。
不过，他纳我。
只因我的容貌，与他所爱之人有几分相似。
后来他终将所爱之人纳入王府。
我毫无波澜，他却暴怒起来。
掐住我的脸颊质问道：「你还忘不了他？」
是的，我只是把三皇子当成复仇的跳板罢了。
1
汴梁城上下的女子都嫉妒我，因为我不过是一介娼妓之女，却嫁给了三皇子傅萧为妾。
虽为妾，但是傅萧从未娶妻。
他偌大的皇子府里，只有我这么一个夫人。
但我知道，这些外人看来莫大的殊荣，都是假的。
毕竟傅萧娶我，看中的不过是我的模样与他所爱之人有几分相似。
他曾经在酒醉情动的时候，将头埋在我的窝颈处轻轻唤着：
「嫣儿，嫣儿别走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，权势地位……都给你……」
而我也不纠正他的叫唤，只是回答道：「好。」
我知道他爱的并不是我，而是太傅之女洛嫣儿。
我并不在意。
因为我爱的人，也不是他。
傅萧确实如他话里所言。
他尽心竭虑地聚集幕僚。
五年部署，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落魄皇子，成了陛下的左膀右臂。
他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荣耀。
我也跟着鸡犬升天，被人艳羡。
不过，美梦终究是要醒的。
不属于我的东西，我迟早要还回去。
就在今日，傅萧实现了他的目的。
他将和洛嫣儿有婚约的太子扳倒了。
他终于，可以迎娶他所爱之人了。
2
太子南下赈灾却被查出中饱私囊。
不顾百姓死活。
一道道证据被呈上朝廷，圣颜震怒。
和太子走得最近的，自然便是洛嫣儿所在的太傅府。
他们为了攀上太子这棵大树，不惜以汴梁城第一美女洛嫣儿为礼。
送与太子府为妻。
可当初的太傅怎么也没想到，曾经看好的大树会被扳倒，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，傅萧成了他们新的依附者。
「主子，太傅府传信邀您一叙。」
傅萧的心腹禀告道。
彼时的我正在一旁给傅萧研磨，听到这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傅萧。
果不其然，他手中的狼毫笔停顿了几下。
但很快，就恢复了正常，继续书写着。
傅萧头也没抬，淡淡回答道：
「拒了。」
他甚至孟浪地揽上我的腰肢，暧昧地咬上我的耳朵。
我没有拒绝，顺势倚进他的怀里，任由他动作。
「傅萧哥哥……」
一声震惊而短促的呼唤响起，洛嫣儿眼眶含泪地靠在木门旁。
她像是捉奸在床的正妻一般，讷讷地望着傅萧。
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。
见傅萧依旧不为所动，洛嫣儿涨红了脸。
黄莺嘶鸣般的声音响起。
「是……是我太傅府高攀了，打扰三皇子了……」
说着她就跑了出去。
凄美的背影让人不免心生怜惜。
连傅萧的心腹都难免生出几分怜悯，低声劝道：
「主子……洛小姐她……」
后面的话他不必说了，点到为止。
而他不避讳我，无非是知道傅萧对我的态度。
一个捡来的娼妓之女，能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。
玩物罢了。
3
傅萧显然是一开始就知道洛嫣儿跟来了。
他在她伤心跑走后，瞬间就将我从身上挥退下去。
「继续研墨罢。」
人走了，戏自然也散了。
「诺。」
我睫毛轻颤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，继续研起磨来。
书房又恢复了平静，但我知道那天下午，傅萧的心早就随着洛嫣儿飘远了。
他那令圣上都赞不绝口的行书，在洛嫣儿走后。
写下的每个字，都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墨点。
他，忘不了洛嫣儿。
直到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都要消失殆尽的时候，傅萧停了笔。
「备马。」
他还是要去太傅府，他骗不了自己的心。
只不过我没想到，傅萧执意要带上我一起。
马车上，他坐得离我十万八千里，仿佛是从未认识的陌路人一般。
但在下车后，他又亲昵地抚上我的手，轻唤我「夫人，小心脚下。」
我知道，他这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。
那些前来拜访的女眷望向我的眼神，像是一把把尖刀。
毫不掩饰的恶意，将我拆卸得分崩离析。
傅萧不可能不知道，但是他依旧这么做了。
在外人眼里他对我呵护备至。
只有我知道，他的嘴巴虽是勾起，但他眼睛里是没有情绪的。
「三皇子大驾光临，老夫有失远迎啊！」
洛太傅得到了消息，马上从里面赶了出来。
「无妨，夫人玩闹非要来见识下，我不过是陪她来一道罢了。」
傅萧微微一笑，拉着我进了屋内。
丝毫不给洛太傅留任何的脸面。
他不过是在「报答」洛太傅当初给他的羞辱罢了。
当初傅萧不过是个落魄皇子，而如日中天的太傅府岂会选择和他站队。
更别说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他。
可如今身份互换，傅萧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饽饽。
境况早就不可同日而语。
「三皇子能来，我洛府蓬荜生辉。」
洛太傅讪讪笑着，并未在意。
但等所有的宾客都进场后，我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
除了三皇子傅萧，如今和他在朝中平分秋色的五皇子傅凌竟然也来了。
果真是老狐狸。
傅萧的眉头轻皱。
「我竟不知今日五弟也在此？」
五皇子傅凌笑着答道：
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，只不过没想三哥有美人，也来凑这个热闹。」
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。
傅萧轻抿了下酒樽。
「太傅大人盛情难却。」
他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。
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太傅府虽败势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
岂会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一个人手里。
但这次，洛太傅似乎是下了血本。
——
一阵金铃声响起。
洛嫣儿竟是身着薄纱来到了厅内，她眼角含泪，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嫣红一片。
我愣了愣。
也是低估了洛太傅的心狠手辣。
一如他当初对我阿娘一般。
4
「小女献丑了。」
洛太傅一把挽过洛嫣儿，实则是将她完美地展露在众人的目光里。
像是一件艺术品一般，让众人评估着它的价格。
傅萧握着我的力道紧了又紧。
他在紧张。
哪怕傅萧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，但——
从洛嫣儿进来后，他的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她。
洛太傅有些不满意傅萧的反应。
而一旁的傅凌的眼珠子，却像是粘到了洛嫣儿身上一般。
「今日邀各位前来，无非是想为小女找个归宿。」
洛太傅点到为止。
但是在座的谁不是人精。
娶了洛嫣儿，就意味着太傅府从此和自己绑在了一起，荣辱与共。
「三皇兄和皇嫂伉俪情深，自然不会和五弟我抢吧。」
傅凌起身朝着洛嫣儿走去，边走还边笑着拍了拍洛太傅的肩膀。
「太傅大人放心，嫣儿到我府里，本皇子自然会好好关照的。」
眼看着洛嫣儿就要落到傅凌的手里，傅萧还是一动不动。
众人唏嘘，都以为傅萧是真的放弃了这场角逐。
但只有我知道，他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样平静。
见傅萧没什么动作，洛嫣儿眼里的微光也渐渐退去，归为了死寂。
「傅萧哥哥……当初都是我不好，父母之命我无可奈何，还望傅萧哥哥幸福就好……傅萧哥哥幸福，嫣儿死而无憾了。」
她喃喃地念叨着，直到傅凌的嘴巴要朝着她凑近时，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洛太傅的束缚，朝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。
傅萧终究是动了。
他飞身抱住了洛嫣儿，卸去了她的力气。
洛嫣儿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哭喊道：
「傅萧哥哥……嫣儿真的好怕，好怕你真的不要我了……呜呜。」
傅萧解开身上的斗篷，将他视为珍宝的少女裹得严严实实。
不露出分毫。
他说：「我在，别怕。」
众人流言四起，很快就有人扒出了我的历史，对着我指指点点。
「你看正主回来了，那娼妓之女最后还不是会被抛弃，她好日子到头咯。」
「鸠占鹊巢，还真当自己是三皇子妃了？」
「要我说，她还不是仗着和我们嫣儿小姐有几分相似，趁虚而入真不要脸！」
……
他们笑着骂着。
没有傅萧站在我身旁。
毫不掩饰的恶意，便朝着我呼啸而至。
可我并不难过，因为我压根就不爱傅萧。
我像是一个旁观者，看完了整场闹剧。
五皇子傅凌气愤甩袖而走。
洛太傅笑着和傅萧商量起了和洛嫣儿成亲的事情。
「明日我就带嫣儿回府。」
傅萧在洛太傅的笑容中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。
他最终……还是和太傅府绑到了一条船上。
但洛嫣儿生怕他变卦。
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，朝着傅萧说道：
「傅萧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嫣儿了，嫣儿很乖的……」
说着说着，她又抽泣了起来。
傅萧有些手忙脚乱，连忙安慰道：
「不，是要回去给嫣儿准备大婚的典礼，等我。」
他将洛嫣儿抱在怀里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而所有人眼中柔弱乖巧的洛嫣儿，此刻却朝着我投来了一个嘲讽的目光。
她嘴巴一张一合，对我比出了一个唇形。
和当初她跟在洛太傅身边，一脚踹在我身上那时一样。
「你永远比不过我，贱种。」
她早就认出了我。
5
傅萧乐不思蜀地赶回了三皇子府。
他甚至忘了，回程的马车上少了一个人。
等我走回到府里时，已是半夜。
但三皇子府此刻正在张灯结彩。
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。
随处可见贴满的喜字。
他是真的很在意洛嫣儿。
这一刻，他等了太久了。
我知道，傅萧从未忘记过洛嫣儿。
甚至得到洛嫣儿，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执念。
在太子党倒台的一月前，我去书房给他送膳。
无意中听到他和幕僚，正在商讨着扳倒太子党最好的时机。
我听得分明，那些幕僚说的是三月后。
但傅萧却说「迟了」。
他执意将时间提前两月有余。
明明还有很多部署尚未完善。
幕僚不解，我也不解。
傅萧，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。
直到后面听到丫鬟们的碎嘴，我才知道一切的真相。
若等到三月后，洛嫣儿早就嫁到了太子府，成为了太子妃。
那样的话，洛嫣儿便不是完璧之身了。
一女嫁二夫，尤其是皇家，势必要被人戳脊梁骨。
傅萧，还真是舍不得她吃一丁点苦头，一定要给她最好的。
我抚摸着门上的喜字有些恍惚。
丫鬟见我回来提醒着我：
「小主，该歇息了。」
是该好好休息了，后面的日子就没这么太平了。
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洛嫣儿。
她纯良无害的外表下，是一颗和洛太傅一样的狠毒心肠。
只是我没想到，在我还泡在浴桶的时候，傅萧会来这个偏僻的小院。
「春花……春花？」
我唤了两声丫鬟，却没得到丝毫的应答。
直到两声吞咽声响起，我才惊恐地回头。
对上了傅萧有些猩红的眼。
「你……你怎么来了。」
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自己的婚房，好好准备明天的迎娶吗？
我四下寻找着可以遮掩的布匹，慌乱中将架子都给扯倒了。
这才堪堪遮掩住大片的春光。
「本皇子不能来？」
傅萧挑了挑眉，步步紧逼。
「殿下莫打趣我了，该好好准备迎娶事宜。」
越紧张，越冷静。
我试图将视线转移到别处，却没想到傅萧竟是直接将我连带着布料一起打横抱起。
「啊！傅萧你！你疯了吧！」
我惊呼道，死死捂住胸口。
傅萧将我扔到了床上。
我摔在坚硬的床板上疼得缩成一团。
他很快就压了下来，丝毫不顾及我的挣扎和抗拒。
「许与安，谁准你叫本皇子名字的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！」
他捏住我的面颊，直到掐出两道红横。
「滚……滚开……」初入三皇子府的那日记忆，又一次浮了上来。
我原以为傅萧不会再对我有进一步的举动。
毕竟他每次都是点到为止，除了那天从未逾矩。
可我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傅萧的逆鳞，他甚至连我搬出的洛嫣儿都顾不上了。
傅萧狠狠咬住了我的肩膀，汩汩的鲜血从我的锁骨流下。
半晌他才问道：
「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？」
我的瞳孔骤然一缩，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。
是啊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布满眼线的三皇子呢。
6
傅萧放过了我，他整理了下衣衫转身就走了。
我知道，更大的原因，是他再过几个时辰，便要去迎娶洛嫣儿了。
自然不会在我这里逗留。
只不过，我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傅萧看透了。
他连我的这段过往都查得一干二净。
那连当初的洛嫣儿都对那人仰慕一二，他又岂会不知道？
傅萧问我，也不过是不满自己的东西，竟有别的爱人。
或者，他更想和那人比较一下，在洛嫣儿面前更自信一些？
我不知道了。
我也睡不好了。
因为，外面欢天喜地的锣鼓声响了很久。
连我这座阴冷的小院都受到了照拂，被挂上了红色的灯笼。
院内只剩下我一人。
侍女们早就被管家以人手不够调走了。
这处偏院难得地安静下来。
我走下床推开了房门。
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，洒进了我昏暗的房间。
我被光线晃了晃眼睛。
一时间，我竟有些错觉了。
似乎看见我朝思暮想的那人，正朝我走来。
只可惜，再一晃神，那人就不见了。
我愣在了原地，甚至没发现偏院这个时候来了访客。
来的还是今天的正主。
大红的喜服穿在洛嫣儿的身上，她扣弄着纹绣好丹蔻的指甲，嘲讽地看着我。
「我的好姐姐？怎么不来庆贺下妹妹呢？」
她一改在傅萧和众人面前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，暴露出她的本性来。
「大婚之日，不去婚房等着，该不会是三皇子跑了吧？」
我毫不掩饰地戳中她的痛脚。
毕竟，这比我预料中她过来找茬的时间早了一两天。
只有可能是傅萧有什么变故。
当然这些也在我的预料之中，毕竟傅萧在太子倒台后，就马不停蹄地迎娶前太子妃。
这么好的参本机会，不被人利用才是奇怪。
怪就只怪洛嫣儿非要过来找不快。
我本不想再理会这晦气东西。
却没想到她像是疯了一样冲过来，扬手就要打我。
边伸手还边骂着：
「你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，你怎么阴魂不散啊，还要缠着我的傅萧哥哥。贱人！」
我身体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。
洛嫣儿的手在我胳膊上留下了几道红色的抓痕。
「呵，那不是拜你所赐吗？」
我冷笑一声，找准机会将洛嫣儿推倒在地上。
她吃了个狗吃屎，大红的喜服瞬间沾满了地上的灰尘。
她还有脸提起我娘？
尽管我那个所谓的娘，也从未给予我一分的母爱。
我的记忆中，只有无限的毒打。
我对她而言，仿佛是罪大恶极的仇人。
她会虐待我，甚至让我早点出去接客。
直到有一日……洛太傅带着洛嫣儿找来了。
我这才知道，原来我也是洛太傅的女儿。
只不过他并不承认罢了。
我天资愚钝，身份低微。
和洛嫣儿截然相反。
我不够聪明，也不够心狠。
洛嫣儿在幼时就会利用自己乖巧可爱的外表，达成自己想要的一切。
我亲眼看见她哄骗着我娘吃下有毒的茶点。
甚至在我娘毒发倒地后，嫌弃地踹了她几脚，意犹未尽地说道：
「啧，爹你看她这就死了，真是无聊。」
而在帷幕后的我被这一幕惊呆了。
尽管我对这个生我的女人，有太多的不理解。
但我还是因为她毒发倒地，发出了哭声。
洛太傅很快就发现了帷幕后遍体鳞伤的我，但他的眼里一片淡漠。
「啧，真脏。」
他的语气，丝毫不掩饰嫌弃。
洛嫣儿兴冲冲地赶了过来。
而且敏锐地发现了我的容貌和她有几分相似。
她撒着娇，故意问道：
「爹爹，他是谁啊。」
洛太傅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，
「贱人生的小贱种罢了。」
「噢，贱人生的小贱种啊。」
洛嫣儿有模有样地学着说道。
这是我第一次，见到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生父。
可他并不想承认我，甚至想让我和阿娘一样，变成一具再也不会说话的尸体。
只可惜那天，他们并没能杀掉我。
因为有人闯进了屋内。
娘的尸体被人发现了。
——就在洛嫣儿兴致勃勃地想要划花我的脸的时候。
讽刺的是。
我的阿娘在死后，居然阴差阳错地保护了我一次。
让我不至于和她一般横死过去。
7
「是又如何，一个妓子罢了！死了就死了，噢，和你那个短命的陆今安一样，都是短命鬼！」
洛嫣儿见我不为所动，直接将陆今安抛出来。
我知道，她这是想看到我痛苦。
「你说谁短命鬼？」
我笑着抄起地上的扫帚，开始逼近洛嫣儿。
她的嘴巴还是一样的毒。
可是这次，她真的成功地激怒我了。
「你……你干什么，你不要过来，啊！」
我用力地抽到了她的身上，打得洛嫣儿瑟缩了一下。
但令我奇怪的是，她并未像开始一样要打我，甚至连咒骂也没了。
她又变成了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的模样。
真是可笑！
因为谁，自然不必说。
我只是有些可惜，没第二下抽到她的嘴巴上，就被赶来的傅萧踹到了墙角。
「噗——」
我吐出一嘴不知道夹杂着什么碎肉的鲜血。
看着面前依偎的两人。
讽刺地笑了。
傅萧昨夜还做出一副爱而不得的模样，来逼问我。
如今他深爱的人就在旁边。
爱与不爱，是那么地明显。
「傅萧哥哥……我好疼……」
洛嫣儿百用不腻的小伎俩，但是傅萧就是愿意吃这套。
哈哈——
我笑着笑着突然笑出了泪花，直到刚刚被傅萧踹到的地方传来后知后觉的疼痛感。
我深知肋骨断了几根，内里似乎也有损伤。
但那些都不重要了。
我眼睛一闭，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「与安，与安……你醒醒。」
我是被人摇醒的，身上传来的苦药味并不是作假。
我并没有死过去。
我有些遗憾。
一旁的傅萧有些担忧地看着我，眼尾似乎还有些嫣红。
我不免在心里冷笑一声。
傅萧那一脚，可是实打实的用力。
但我并未在脸上，泄露出丝毫的不满。
「多谢殿下医治奴婢。」
我下意识地道谢。
话音刚落，我和傅萧都愣了一下。
我想到了我与傅萧的初次相遇。
那是在阿娘的尸体被发现后。
我趁乱从后窗爬出逃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青楼。
但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。
没跑出青楼多远，就晕倒了过去。
傅萧把我捡了回去，医治好了我身上的伤。
我醒后，说的也是这样一番话。
一字不差。
只不过，心境变了罢了。
傅萧赫然也察觉到了这点，他站起身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：
「你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吗？你是本皇子的女人，这辈子都是。」
我没有接话。
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，却被闯进来的心腹打断了。
「不好了殿下，洛夫人她吐血了！」
傅萧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，他径直打开门朝着洛嫣儿的院内赶去。
「你不跟着去吗？」
我瞟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心腹。
他愤恨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，让我无法忽视。
「毒妇，这都是你自找的！」
他突然朝我发难，将我直接劈晕了过去。
我是在马车上醒来的。
马车里面，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影。
竟是阿娘青楼的妓子们！
「我们……这是要去哪？」
听到我的问话，他们没有说话。
只是窸窸窣窣的抽泣声，顿时大了起来。
外面的人狠狠敲了下马车，恶声恶气地吼道：
「安分点！还没到你们叫的时候！」
话音刚落，外面就响起了大大小小淫邪的笑声。
「这群小婊子，真是耐不住寂寞，一会到了营地看我们怎么……」
他们毫不避讳地说这下流的言语。
而这些声音，我太熟悉了。
这些赤裸裸的恶意和靡靡之音，伴随着我前半生大部分的时间。
虽然那时的我还小，但一个生于青楼长于青楼的人。
又怎么可能，什么都不知道呢。
「你是……与安吗？」
其中一个女子认出了我。
我疑惑地睨了她一眼。
但还是想不起她是谁，只觉得面貌有些熟悉。
「我是淮娘啊！小时候我还抱过你！你不记得了吗？」
我眼睛骤然睁大，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满是伤痕的瘦小女人，和当初楼里的花魁淮娘会是同一个人。
他们，这是经历了什么？
而我们这是……要去哪？
我的右眼皮一直跳动着，不安感萦绕在我的心头。
很快，我就知道了这条路是去哪里的。
8
「军妓营吗？」
在淮娘的讲述下，我知道了一切的真相。
联想起傅萧大婚之日被叫到宫内。
原来……金人又打过来了。
只不过这次，没有陆今安了。
没有用计如神，以十万人破敌百万的少年将军了。
「哈哈哈……活该，哈哈啊哈……」
我听着听着，疯癫了一般笑了起来。
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我还在找去军营的时机，却没想到那心腹将这个机会直接送到了我的手上。
不枉我待在傅萧身边这么长时间。
「看什么看，快滚进去！」
钳制着我的那小兵，受不了我缓慢的行走速度，一下将我蹬进了一个帐篷内。
「乖，等晚点哥哥就来临幸你们。」
他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。
我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，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一个窟窿来。
帐篷瞬间拥挤起来，里面塞满了瘦弱的女子。
看着像是鹌鹑般瑟瑟发抖的众人，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计划。
淮娘说，他们都是被强行抓进来的。
但在我印象里，汴梁城的军队从未有这种地方。
至少在陆今安从将的时候，未有过。
我想找个机会打晕守卫，带着他们逃出去。
毕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布局了。
陆今安当初强迫我记下的军防部署图，此刻都派上了用场。
他说。
「以后若是我发生了什么意外，你也好逃出去。」
每每听到这句话，我都会没好气地捶他。
「呸呸呸，晦气，我才不要，你要一直在，一直陪着我。」
如今想想，当时的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。
才会强硬地拉着我记下军队的布局和路线。
只是没想到，还真的派上了用场。
我在地上简单地画了几笔，推算出所在地后，我怔愣在了原地。
我猛地跳了起来，把旁边的淮娘吓了一跳。
但我顾不上胸口的疼痛感。
因为更难过的是，心口的疼痛。
「这里……居然是……」
「那些畜生！」
9
我将刚刚沿路进来的军队布局和房屋全然记了下来。
但等我分辨出自己身处何地时，我还是没克制住泪水。
陆今安，你所护着的汴梁城，可还有人记得你……
连他当初所在的帐篷，都被当成了军妓营的安置处。
在这个曾经天才将领燃着红烛研究战略部署的地方，做着无数的腌臜事。
悲凉感涌上我的心头。
原来刚刚踏进帐内的熟悉感，是这个。
我猛地朝着一处刨去，地上的黑土被我尽数刨除。
直到我的十指全然是泥土和鲜血的混合物，一个东西才初见雏形。
是一个香囊，尽管里面的香料早已干瘪下去。
但香囊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，都是我一针一线缝上去的。
「难怪……难怪……」
难怪当初陆今安的身上没有找到这个。
他是料到了，料到自己回不来了。
所以将我们定情的东西，藏在了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——他的主帐里。
我手掌骤然收紧，鲜血一点点滴落在了地上。
今安……今安……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一路上的颠沛流离，那些女子渐渐都睡了过去。
我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。
我在等，等第一个进来的人。
我想钳制住他，等待一个生的机会，从这里逃出去。
我还有事情要做。
只是我没想到，来的人不止一个。
地上的石子都轻轻颤动了起来。
又有一批人马来了。
我攥紧了怀里的香囊以及磨尖了的石子，等待时机。
只要我逃出去，只要给我一个机会能够逃出去……
那些女子也被这些震动吵醒。
淮娘惴惴不安地依偎在我的身旁，眼睛里满是惊恐。
撕拉——
帐篷被人打开，一批人闯了进来。
我翻身而起，找准时机朝着中间那人突然发难。
却没想到，还是被人钳制住了手。
还是……差一点吗？
我有些绝望。
但那人看清我的容貌后，眼睛却是闪过一丝惊喜，
「还好，还好你没事。」
傅萧将我搂紧怀中。
他的身形轻轻颤抖着。
但是我拿着尖石的手一直被他紧紧攥着，没有放松分毫。
10
傅萧将我带到了主帐，洛嫣儿早就在那等候着。
一个人被推到地上，是他的心腹。
只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比我更加狼狈，浑身上下布满青紫的血痕。
「谁允许你做的！说！」
心腹被人强行抬起头，他愤恨地看了我一眼，转而淡淡扫过洛嫣儿，很快便抬起了手。
只不过他的手尚未朝着洛嫣儿抬起，就被傅萧举剑连着手臂一同削去了。
「啊——」
「啊！」
两道惨叫声响起，心腹被人卸了下巴拖了下去。
洛嫣儿惊魂未定地嘴巴尚未闭上，就对上了我淡漠的眼睛。
我知道，又是一个被她蛊惑收买的人罢了。
在我被心腹打晕时，我就猜到了他背后的指使是谁。
不过，这些都不重要。
「傅萧哥哥……我好怕，呜呜……与乐姐姐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，军妓营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呆的……啊，姐姐不好意思，我不是故意提到这个的，毕竟这是你碰到傅萧哥哥之前，所在的地方。」
洛嫣儿恰似无意地提点着傅萧，我有可能被玷污的事情。
将我被抓来的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。
傅萧走到她的身旁，轻声安慰着。
我就知道，傅萧所谓的给我讨回公道。
无非就是将替罪羊推出来，给我个交代。
一个不足为道的小妾而已。
牺牲了他的一个心腹。
已经是给足了颜面。
重要的不是真相，是傅萧真正在意的人是谁。
他的态度，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。
但我并不难过，口袋里的香囊紧贴着我的皮肤，似乎在隐隐发烫。
他们扭捏了半晌，傅萧突然记起了我的存在嘱咐道：
「你也累了，早些下去休息吧，明日本皇子就派马车将你们送回去，等金人被打退后，我们……再叙。」
他简单几句，就决定了我们接下来的归宿。
「诺。」
我退了下去。
我知道他要和洛嫣儿存温。
而我，也有一个人要去见一下。
11
傅萧似乎很担心我再出什么状况。
他在我的帐前派了两个士兵守着。
可这两个人并不是金人探子的对手。
他们甚至连声音都不曾发出，就被撂倒在地没了声息。
「好久不见啊，阿金。」
我淡淡回头。
那人将宽大的帽檐放了下来，露出了自己的原貌。
正是进军营后，将我钳制到军妓营的小兵。
早在我从马车上被压卸下来后，就和他对上了眼色。
而他也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。
从陆今安身殒后，我们便约定好了再见的日子。
也就是复仇的日子。
「怎么提前来了？」
「世事难料，先走吧。」
简单寒暄了几句，我穿上了厚重的帽檐将自己隐匿在了黑暗中。
那一日，我所在的帐篷燃起了大火。
而「我」不幸丧生在了火海里。
我和阿金沿着边境线，一路来到了边城，见到了接洽的人。
「我的要求是，保证军妓营的人活着出来以及创造一个你口中所说的安和国家。」
我提出要求，而那首领也欣然同意。
于是，我将手中的兵防部署图尽数绘了下来，交给了他。
甚至在他们遇到傅萧带领的将士反扑时，提出了许多有用的见解。
边境的人在传，说金人这里也出了一个「陆今安」。
在金人这里，陆今安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，也没有被抹去任何的英勇事迹。
他是一个值得人去仰慕，去敬佩的少年将军。
金人攻进汴梁城这天，我破天荒地邀请阿金喝起了酒。
他问我，「我们这么做，真的对吗？」
我没有答话，只是一壶接一壶地喝着，似乎这样就能将我的一腔苦楚尽数咽下。
酒过三巡，我躺在草地上，看着辽阔的星空。
不知怎么，突然很想笑。
但笑着笑着，我就哭了。
我想到了我和陆今安的第一次见面。
那时阿娘还活着，她让我去接客，不接客就打我。
我受不住，就跑了。
没想到撞到了一个白净的少年。
可那时的想法是，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。
他们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畜生，只会欺负弱女子。
我甚至将少年的钱袋摸了去，兀自去街边买了点吃食。
看到些可怜的小乞儿，我还分了他们点。
大家都是可怜人。
只不过我没想到，那少年竟是个练家子。
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钱袋被偷了，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。
直到我吃好，他才现身。
「没想到姑娘还有此善心。」
我拔腿欲跑，却被他拦下。
我这三脚猫的功夫，岂是他的对手。
没两下我就被他制服了，我故作夸张的哎呀哎呀叫唤起来。
他却弹了我个脑瓜崩。
「别装啦，我都没用力。」
见招数无效，我只得认栽。
「一人做事一人当，要送官就送官，要命就一条」
我学着青楼的说书先生的腔调，一字一顿地说着。
只是我没想到，他竟然笑出了声。
整张脸都笑得涨红了起来，像是那日的晚霞，如此地绚烂而夺目。
我也没想到，后来，这个少年成了我此生唯一的光亮。
12
他告诉我，他叫陆今安，是今年的武状元。
「我想打退外敌，我要守护我们的家。」
陆今安每次说到这些，眼里总是泛起星星。
他带我识字，教我学习军情战略。
丝毫没有鄙夷我的身份。
他甚至说：「等我，与安，等我从前线回来，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，永远不分开，好不好？」
陆今安羞红的脸，胜过了我听过的一切虚情假意的告白。
他是那样的真诚，对人是，对国也是。
只不过天才的少年将领，没有死在前线, 而是死在了自己国家的人手里。
陆今安被人嫉恨，他的尸体上布满凌虐的痕迹。
我知道那些人, 是哪里来的。
太子一党，就因为招安不到他，于是就毁了他。
既然国不忠你, 我又何必忠国。
我费尽心思，不惜回到了青楼，不惜利用自己最痛恨的脸, 去接近三皇子傅萧。
就是为了报仇。
太子在乎权势, 我就要让他失去权势。
没有陆今安的国家, 腐败发臭的国家, 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
「一切都结束了。」
阿金收到了金人将领的信鸽，上面说金人已经彻底占据了汴梁城。
汴梁城的皇亲国戚也都沦为了阶下囚，等候发落。
「走吧, 去看看！」
我要亲眼看着那些人的下场。
看着他们人头落地。
陆今安做不了的，那就我来。
我和阿金戴上兜帽, 回到了汴梁城。
昔日的青楼变成了饭店, 我看见淮娘带着那群女子开始做起了饭菜。
他们一样是在招揽着生意，但这次没有人再朝他们嗤之以鼻。
一时间，我心绪有些复杂。
之所以和那金人合作, 是因为陆今安曾经提到过他。
他说「那金人首领虽是对立方，但他们从不屠城，且占领的城池百姓未受到丝毫伤害，证明他是一个有仁心的人」。
彼时的陆今安隐隐约约也意识到了什么, 包括之后他可能会经历的事情。
我经常在想, 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再敏锐一点, 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。
是不是就可以救下我爱的少年。
我不要什么保家卫国的大将军。
我只想要那个会脸红说爱我的羞赧少年而已。
他不该，死在阴谋诡计下。
他太纯粹了。
……
亲眼见证前太子人头落地后，我心里压着的那股郁气终于散开了。
——陆今安，你可以安息了。
正准备转身离开, 却收到金人首领的传话。
「汴梁城三皇子临死前, 想要见下你。」
我点点头, 轻轻瞟了眼他脚边的洛嫣儿的尸首。
听金人侍女说，洛嫣儿想要勾引首领，被立斩在了殿前。
或许,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向管用的手法，怎么突然就不好用了。
来到牢内，傅萧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。
我取下了兜帽，露出自己的容貌来。
他看见我后, 干笑了两声。
他问我。
「若是当初我再早一点遇到你, 是不是你就会爱上我了？」
我摇摇头，「不会。」
因为那种纯粹的感情我已经拥有过了。
陆今安给了我独一无二的偏爱，而不是一时兴起的补偿。
我自始至终所爱的，都是陆今安。
那个惊艳了我时光的少年将军。
后来，我又活了十几年, 看遍了陆今安和我说过的美景。
我定居在了曾经和他约定好的江南, 也卒于此处。
这一生，好长。
但我答应了陆今安，要好好活下去。
在我合眼时, 我似乎又见到了一道光。
陆今安朝我走来，他牵起我的手说道：
「我们走吧，与安。」
「好。」
全文完。
作者：衔乐